1950年深秋，鸭绿江边的风刮得人脸生疼。

老李蹲在江堤上抽着旱烟，眼睛死死盯着对岸。

他刚接到通知，明天就要跟着部队跨过这条江。

"狗日的美国佬，真当咱好欺负？"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，烟锅子在鞋底上磕得啪啪响。

就在三个月前，朝鲜那边突然打起来了。美国大兵开着坦克飞机，把朝鲜人民军打得节节败退。眼瞅着战火就要烧到咱家门口，北京城里那些穿中山装的领导们急得直跺脚。彭老总在军事会议上拍桌子："再不出手，东北的工厂铁路全得完蛋！"这话说得在理，可老百姓心里直打鼓：刚打完解放战争，饭都吃不饱，拿啥跟世界第一强国干仗？

志愿军出发那天，车站上哭成一片。张大娘攥着儿子的衣角不撒手："二娃子，娘给你煮的鸡蛋揣好了没？"那小子咧嘴一笑："放心吧，打完仗回来给您盖大瓦房！"结果这一去，多少小伙子再也没能回家吃上娘煮的鸡蛋。长津湖战役那会儿，零下四十度，战士们穿着单衣跟美国佬拼命。有人冻成了冰雕，手里的枪还指着敌人方向。

说来你可能不信，朝鲜人其实早些年没少帮咱们。抗战那会儿在东北，朝鲜游击队比本地人还生猛。老金带着三十多个朝鲜弟兄，专挑月黑风高夜端鬼子炮楼。有回让日本人围了，愣是靠着吃树皮草根撑了半个月。解放战争打东北时更绝，朝鲜大娘们推着小车往前线送药。子弹在头顶飞，她们猫着腰一路小跑，就念叨着："中国同志等着救命呢！"

到了抗美援朝，朝鲜老百姓对志愿军那叫一个亲。阿妈妮们把最好的房间腾出来当医院，熬夜给伤员缝棉衣。有个叫朴大嫂的，自家五个孩子饿得皮包骨，还把最后半袋米熬粥给伤兵喝。志愿军战士不好意思要，她急得直跺脚："你们大老远来帮我们打仗，喝碗粥咋了？"

不过话说回来，国家之间哪有纯粹的感情？金日成表面跟中国称兄道弟，背地里没少跟苏联眉来眼去。中国闹饥荒那阵子，朝鲜还催着要还粮食贷款，把周总理气得直揉太阳穴。可你要说朝鲜不够意思，当年要不是他们带路，志愿军能在云山包了美军的饺子？

如今站在丹东的鸭绿江大桥上，还能看见当年美军炸断的桥墩。老李每年清明都来这儿，从兜里摸出个生锈的口琴，吹《金日成将军之歌》。调子早就不成调了，旁边摆摊的朝鲜族大爷跟着哼，哼着哼着俩老头一起抹眼泪。那些年一起扛过枪的朝鲜战友，活着的还剩几个？当年借给志愿军棉被的阿妈妮，是不是也早就不在了？

江对岸新义州的灯光忽明忽暗，老李又点上一锅烟。这仗打了三年，死了那么多人，到底值不值？说实在的，现在的小年轻哪懂这些。他们就知道朝鲜穷，领导人爱放炮仗。可要没当年那场仗，说不定现在说英语呢。老李吐个烟圈，突然乐了：当年在战壕里，有个朝鲜小战士教他唱"金日成将军之歌"，结果他总把调子跑得十万八千里，把大伙儿笑得直不起腰。

江风把烟灰吹散，老李眯起眼睛。有些账算不清，有些情忘不掉。你说这仗打得对不对？谁欠谁的？嗨，打仗这事儿啊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赢家。倒是江边卖打糕的朝鲜族大娘说得实在："管他谁帮谁，活着就好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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